荷娘低眉浅笑,便是礼节使然也令他心甜好几日,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说起来荷娘好像格外看重她那嫂嫂,还特地向我问了她嫂嫂,若说是普通姑嫂友爱倒也不像,我说到她嫂嫂去法觉寺为她祈福的时候,荷娘脸上的表情甚是微妙,好像知道我宽慰她一般,还问我她嫂嫂身边跟着人否,要说是着紧安全之故,倒也不必相隔千里还要问这样的小事,反而像怕人跑了似的。”
殷复闻言看着殷炽纠结探求的表情不禁莞尔,殷炽不高兴地问他:“阿复缘何发笑?”
“我笑你竟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殷复笑着摇头。
殷炽气结:“我怎的不会看别人的脸色了?”
“在御书房和圣上争论的五皇子殿下,如今对着荷娘却能从低眉垂眼里读懂这么多弦外之音,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情为何物啊。”殷复逗他。
殷炽不想说话,又还是忍不住反驳:“荷娘的脸色确实反常嘛……”
殷复笑出声来,连棋子也执不住,看殷炽怒目而视,便单手握拳掩住唇边笑意:“抱歉,说回正事。”他好不容易正色,“你我都清楚秦娘子是姜晗强娶来的,新宠的灵才人是荷娘推托纳妃献给圣上的女子,原本在姜府是秦娘子的丫头,与秦娘子一同谋划出逃才被荷娘带到了盛京。秦娘子逃跑之心我想一直未死,不然也不至于回应我《荐福碑》的话,姜晗上京之事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起码秦娘子这步棋是走对了。秦娘子之于姜晗是一块软肋,对于姜家更是,她一介孤女寄人篱下,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自然是唯一的寄托,如今荷娘将灵才人送进宫中,一来免去自己被纳妃的风险,二来岂不是也拿捏住了秦娘子和灵才人,只是我看秦娘子至今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你那心上人一石二鸟,不知姜晗强娶小表姐的时候又出了几分力,可不是什么温良敦厚的深闺小姐呢。”
殷炽无奈,阿复一直以来对荷娘的印象都不太好,说起荷娘不像是提到温婉大方的贵女,反倒像讽刺阴险狡诈的政敌似的,他想了想,还是为荷娘说话:“若说不好也是姜大人夫妇不好,哪里有年少的贵女不愿意留在父母兄弟身边做娇客的呢,她孤身一人进了这深宫里为姜家做从龙之功的前锋,岂是她自己愿意的?若是有手段也是她的本事,但凡是个没有她这么聪明灵巧的人,不惹怒了父皇都是万幸,便是朝堂上的臣僚们,不如荷娘的也大有人在。“
殷复摇头,他实在不明白荷娘似乎也从未给过这位多少好脸,他怎么倒一头栽进去非卿不娶了。
没想到殷炽对他说:“我从心里觉得她是值得我喜欢的女子,虽然她现在不愿意与我交心,但我可以等。阿复,等你遇到心爱的女子,可未必比我强些。”
殷复一怔,这耳熟的话让他想起在丰乐山与姜晗秋猎的时候他也说过同样的话,离开江州前一晚所做的春梦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他脑海中,殷复沉下脸来心里一阵烦躁。
“酒煮好了。”殷炽的话打断了他的心思,对方耸了耸鼻子,他才注意到浅淡的柑橘香气里梨花清甜随着酒的醇香在他揭开盖子的瞬间流溢而出,窗外初冬萧寂,满室梨香却令人恍惚置身四月春光。
殷复甚少饮酒,也为这梨花酿动了心:“你哪里来的梨花酿,似乎未曾听说京中何处酒家以花酿着名。”
殷炽得意极了,执壶倒出清酿,用小杯盛了推至殷复面前:“这北地粗野,哪里酿得出这般轻柔的花酿,在江州我去拜访姜大人的时候正巧尝过一次,姜大人年纪渐长家里女眷不许他多饮烈酒,少夫人对酿酒颇有兴趣,特地为公爹做来解酒瘾的,可惜我没有这样的姐姐妹妹,不然也不必腆着脸向姜大人央两坛来与你共饮了。”
又是秦音。
殷复心情复杂,举杯品了一口那梨花酿,梨花没有盖过酒香,只是如绸绕钢刀,掩去酒的三分冽平添花的两分柔,入口醇柔滑入喉间唇齿留香,平和温婉而不损本质,一如……酿酒的人。
从江州回京的这段时间他特意不去回忆那夜的春梦,更不愿意去想秦音其人,只是这些记忆仿佛鬼魅精灵,在独处时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思绪,引诱他偏离正轨。且不说秦音是姜晗的妻子,便是待字闺中也是他绝不该考虑的人选,只是越回避越刻意,他本是再清醒不过的人,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殷炽看他面色不豫,便问他:“怎么,不合你心意吗?”
殷复又莫名其妙地因这一句话想起秦音与他谈论社戏时说的话“所谓的命难道不是世道人心强加给他的,他岂是生来就该如此的么?”“人多少该为自己争一争”……他心想,或许是,太合心意了。
“若是不合你心意更好,我一个人独享两坛,省的还匀给你一坛苛待了我自己。”殷炽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地收拢了酒杯要自斟自饮,却被殷复伸手拦住了。
“不。”殷复自斟了一杯,仰头饮下,“很合心意。”
殷炽这才喜笑颜开,道:“难得你小郡王瞧得上眼,我说是好东西吧?说起来姜晗可真是太好命了,妹妹生得俊美聪慧也就罢了,连抢来的媳妇都有这手艺,啧,我还真有点羡慕。”
殷复